第二百零四章 怎麽少了壹副碗筷

　　天字壹號大牢。
　　除夕夜，六扇門各部司大多數都已休沐，唯獨提牢司，依舊堅守在崗。畢竟，這裏面看守的犯人都是朝廷重犯，不敢有絲毫馬虎，相反的，較平時還加強了防衛。
　　範小刀拎著酒菜來時，看到壹枝花正在吃剩下的饅頭，只見壹枝花臉色憔悴了許多，頭發也不像以前那樣板板正正。
　　調到江湖司之後，他來的次數也少了，上次來還是大半個月前，怎得現在他狀態這麽差？
　　他是陛下重點關照的犯人，平時夥食還不錯，按理說除夕夜，那些囚犯們都會有頓酒肉，怎麽他夥食變得這麽差了？
　　他問劉牢頭，牢頭道，“這是宮裏的交代。”
　　“宮裏？”
　　劉牢頭道，“數日前，司禮監陳公公來探了壹趟監，出來後就如此交代了。”
　　範小刀讓老劉打開牢門，拎著酒肉走了進去，“前輩，我來看妳。”
　　壹枝花看到範小刀酒肉，將那半個饅頭往旁邊壹扔，直接奪過來，先倒了壹碗酒，壹飲而盡，長舒壹口氣：“痛快！除夕夜還能來看我，算妳有良心。”
　　“我調到了江湖司。”
　　壹枝花恍然道，“難怪也不來找我問案子了，原來去了那邊，不用查案了。”
　　“也不是，只是事務性的工作多了不少，前不久剛舉辦了個武林大會，前後忙了大半個月。”範小刀道，他將最近武林大會的事跟壹枝花簡要講述了壹遍，特意說了壹下太子的江湖新政。
　　壹枝花滿不在乎，道，“聽著倒是挺熱鬧，然並卵。”
　　“何出此言？”
　　壹枝花道，“妳們那個主子，要是有他老子壹半的陰險，也不至於在京城被人牽著鼻子走，被壹個小女子打壓的厲害。不過，這個江湖實行九品制，確實操蛋！好端端的壹個江湖，被朝廷三番兩次，弄得烏煙瘴氣，現在的江湖，直接成了朝廷的走狗了。”
　　範小刀提醒道：“前輩，我也在朝廷當差。”
　　壹枝花道，“妳還不如走狗呢。”
　　“這有可比性嗎？”範小刀道，“我好心來給妳送吃的，不是來聽妳訓話的，早知如此，還不如不來呢。”
　　壹枝花道：“來都來了，急著走什麽？怎得，要跟姑娘約會去？”
　　聽到這句話，範小刀想到了白無常，心中壹沈，這臉色變化，沒有逃過壹枝花的眼睛，他笑道，“看來，最近感情不順利。”
　　範小刀道，“酒菜給妳送到了。我是來跟妳辭行的。”
　　“辭行？”
　　範小刀道，“我要離開京城了，去江南。”
　　他將太平公主把他和趙行逼走之事說了，壹枝花安靜的聽完，道：“窩囊！”
　　“那能怎麽辦？我們殺了余人。”
　　壹枝花驚道，“余人，他還沒死？二十年前，他挨了我壹拳，本以為沒幾年氣數，沒想到還多活了這麽久。不過，估計武功也退步了不少，否則，以妳們二人武功，根本不是他對手。”
　　範小刀有些好奇，“當年，妳們魔……聖教，為何要造反？”
　　壹枝花道：“朱大蔥那家夥，野心勃勃，覬覦我們聖教寶物，我們不從，就用狗屁的江湖新政來孤立和分化我們，那時宋金剛也是愚忠，真率江湖各大門派圍剿我們聖教總舵，那時，我們聖教在江湖上可謂是號令天下，可是朱大蔥又是拉攏又是挑撥，最終導致教中內亂，最終被那些‘名門正派’趁虛而入，否則，以朝廷的實力，又怎能奈何的了我們？”
　　“什麽寶物？”
　　“長生之道。”
　　範小刀道，“天下哪裏有長生之道，不過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。”
　　“妳沒見過，不代表沒有。妳們皇帝當年正是因為見到了‘仙人’，覺得人間的權力已經滿足不了他了，才壹心修仙，哼，向他那種心術不正之徒，就算得到長生之道，最終的結果也是走火入魔，魂飛魄散。”
　　壹枝花道：“臨行之前能想到跟我道別，也算是妳有心，不過，也不會太久，過不了多久，妳們還是會回來的。”
　　“為何？”
　　壹枝花道，“京中將有劇變發生。”
　　這勾起了範小刀興趣，“什麽劇變？”
　　壹枝花略帶嘲諷道，“看來，薛應雄的錦衣衛，這些年來依舊沒什麽長進。到時候，妳就知道了。”
　　範小刀想起昨夜偷聽到李覺非父女的那番話，忍不住好奇，問：“妳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？為何連春風夜雨樓的人，也都盯上了妳。”
　　“春風夜雨樓？”
　　範小刀道，“就是李覺非。”
　　壹枝花想了想，“不認識，沒印象。”
　　也對，春風夜雨樓不過是最近十幾年才起來，壹枝花在這裏關了二十年，不知道夜雨樓也不奇怪。
　　範小刀又問道：“兩年前，我義父來京城，說在六扇門秘道之中，給我留了樣東西，前輩，當時妳們見過面，可否透露我壹些？”
　　壹枝花道：“秘道嗎，當然是秘密。”
　　“這樣打啞謎有意思？”
　　壹枝花道，“我不告訴妳，是為妳好！宋金剛確實來找過我，妳沒來京城之前，妳的事我已聽過壹部分，不過，以妳現在的武功，根本無法開啟那條秘道。”
　　“為什麽？”
　　“妳可曾聽說過書劍山？”
　　範小刀搖了搖頭，這個詞他倒是頭壹回聽過，壹枝花苦笑壹聲，“怕是現在這個江湖，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了。”
　　“那是誰暗算了我義父？”
　　壹枝花冷冷道：“妳比我清楚。”
　　範小刀心中咯噔壹下。
　　壹枝花的意思很明顯了，害死他義父的，除了皇宮裏的那位，還有何人？
　　壹枝花又道，“當年宋金剛從皇宮中搶走的那個孩子，便是妳。妳的母親，曾是我們的好友，妳的父親，正是人間最虛偽的那個男人。”
　　範小刀心中雖已有了猜測，薛應雄、陳銓，也都曾有過暗示，但如壹枝花這般直接了當的說出來的，他是第壹個。
　　他心中極不願相信。
　　可是他又不得不信。
　　否則，以京城中的那些貴人，又如何對自己刮目相看？
　　皇帝也知道，但他不說。
　　知道的人不多，但是猜到的人，卻不少。
　　畢竟，當年那件事在京城中太過於轟動，鬧得京中人盡皆知，雖然事後皇帝竭力隱瞞事情的真相，又命錦衣衛殺了壹大批人，但是卻堵不住悠悠眾口。
　　壹個是將自己養大的義父，壹個是親生父親。
　　他又如何抉擇？
　　不過，轉念又想，這會不會是壹枝花故意擾亂自己心智？如此隱秘之事，宋金剛為何臨死也不肯告訴自己，直到過世兩年之後，才讓楊青告訴自己秘道的事？
　　他不解。
　　其中，肯定還有別的隱情。
　　答案，就在那條秘道之中。
　　可是秘道在哪裏？他不知道，趙行不知道，甚至他曾旁敲側擊的問過楊得水，楊得水也不知道，除了壹枝花外，還有誰知道？
　　壹個名字閃過他腦海。
　　諸葛賢余！
　　二十年前，他曾是皇帝的大內侍衛，後來統領六扇門，這總捕頭壹當就是二十年，算是陛下的心腹了，可就是這樣個人，因為壹點小事，就被貶到了江南。
　　事情著實有些蹊蹺。
　　這趟江南之行，或許有些別的收獲。
　　……
　　皇宮。
　　萬壽殿。
　　皇帝陛下破天荒離開西苑，回到了宮中，原因只有壹個，那就是除夕夜的家宴，每年之中，也只有除夕之夜，這位修道的皇帝，才展露出人欲的壹面。
　　太平公主、太子，還有那名有名無實的靜安皇後，都穿戴整齊，等候著陛下的到來。靜安皇後，是皇帝的正室，可自從宮女刺殺之後，皇帝陛下搬出了宮中，這位皇後雖領禦後宮，卻與她的丈夫愈發疏遠了。
　　壹年都見不到幾次面，所以除夕之夜，她鳳冠霞帔，點了朱唇，雖然已近五十歲，但保養的極好，看上去也就三十歲的樣子。
　　太平公主道，“皇後這身裝扮，可真是入時。”
　　皇後笑道，“都是壹家人，這麽稱呼生疏了，叫皇嫂便是。婉兒這些年在道觀清修，替陛下操勞，清減了不少。對了，怎麽沒見駙馬爺壹起過來？”
　　太平公主眼中閃過壹絲厭惡之色，笑道：“他呀，對我皇兄敬怕的很，哪裏敢來？再者，今夜又都是素餐，他根本吃不下。”
　　這時，殿外傳來壹個男人聲音，“朕又不是三頭六臂，他怕朕作甚？莫非，朕還吃了他不成？”
　　眾人見狀，連忙起身，正要行禮，皇帝擺了擺手，“今夜家宴，不必多禮。”旋即示意眾人坐下，陳銓也小心來到桌前，替陛下搬開了椅子。
　　太平笑道，“若陛下肯吃他，那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。”
　　皇帝道，“他又不是唐僧，我吃他作甚？”
　　桌上都是素菜，冷菜十二道，熱菜三十六道，都是靜安皇後吩咐禦膳房的人準備的，夫妻二人難得見壹面，為了這頓家宴，她也耗費了不少精力。
　　皇帝環顧了菜品，道：“尋常百姓家過年，都要殺雞殺魚，咱們皇家壹頓飯，竟這麽素淡？”
　　皇後聞言，嚇了壹哆嗦。
　　自從陛下搬到西苑之後，每年除夕家宴，都是素餐，已是十幾年的傳統了，今夜陛下竟忽然嫌棄飯菜太素，豈不是再說自己做皇後的失職？
　　她連忙吩咐下去，讓禦膳房的人準備壹些葷菜。
　　好在禦膳房早有預案，不多時，又端上來三十六道葷菜，皇帝看到桌上熱氣騰騰，嘴角露出了壹絲笑容，眾人這才松了口氣。
　　才要動筷箸，他手忽然停住了，眉頭緊皺，道：“不對。”旋即將筷子放下，其余人見狀，也都不敢動筷。
　　“怎麽少了壹副碗筷？”